楊逢松與徒弟張錕(左)抓捕歸來
生前和同事在一起訓練
一個房子的頂梁柱倒了,哪怕在外面圍上一堵墻,遇到風雨的時候,也會搖搖欲墜。
楊逢松已經(jīng)走了8個半月了,在這個北方小縣城的街頭巷尾,談?wù)撘采倭撕芏唷H欢?,留給楊逢松妻子、女兒的,依然是揮之不去的悲傷。
女兒很懂事,在外人面前從來不哭。“父親的愛是無聲的,爸爸始終在遠處看著呢,看著我呢……”一次考試中,女兒寫下了題為《父愛》的作文。楊逢松的妻子王國紅,只看了一段就已泣不成聲。
他出差了,還沒回來。半年來,王國紅經(jīng)常這樣安慰自己。出去買菜的時候,看到他愛吃的菜忍不住就買回來。楊逢松生前在家的時間很少,但只要在家,每天早晨都會起來給妻女做飯。
嫌疑人:
楊警官幫我戒掉了盜竊之癮
在寧津縣城某小區(qū)門口的一個普通的小超市,每天早晨5點半左右,一個小伙子將卷簾門拉起,然后清掃超市。見到晨練的街坊鄰居,都會熱情地打招呼。
他叫小袁,今年26歲,曾經(jīng)患過小兒麻痹癥,左手僵硬,走路不穩(wěn)。如今,他已經(jīng)結(jié)婚生子,經(jīng)營的小超市也算有了穩(wěn)定收入。
在五年以前,小袁在當?shù)厝朔Q“草上飛”。父母工作不錯,對他嬌生慣養(yǎng),其養(yǎng)成了小偷小摸的惡習。從十幾歲開始,先后進派出所、刑警隊幾十次。其中有一次,剛從刑警隊出來,就在幾十米外的小區(qū)盜劫了幾十塊錢。
當時負責城區(qū)的刑警隊、派出所民警,幾乎沒有不認識小袁的。小袁坦言,每次偷完都有種莫名的興奮感,并不稀罕值錢之物,有時候連手機、首飾都不拿。由于他每次偷的錢都不夠立案的數(shù)額,且是未成年,每次民警也只能教育一番,連他的父母都“放棄”了。
小袁至今記得,最后一次盜竊是翻墻進了一對老夫妻的院子,當時并沒偷到什么東西,但是在逃跑時被楊逢松看到?!澳鞘堑谝淮魏蜅罹俅蚪坏?,原來在‘道上’聽說過他硬漢刑警的威名,曾經(jīng)辦過很多搶劫、殺人的大案、要案,沒成想這次讓他給碰上了?!比欢屗麤]有想到的是,楊警官自始至終沒有大聲說一句話,像個大哥哥一樣跟他拉家常?!澳悻F(xiàn)在年齡小,這次還沒有造成嚴重的后果,我可以不和你父母說。但是下次呢,你的人生路還很長……”
多年過去,小袁還記得楊警官當時和他交談了三個多小時,讓他動容的是,楊警官把他當“人”了。后來,楊逢松多次上門與小袁的父母聊天,讓他們多給孩子一些關(guān)愛。最終,小袁徹底戒掉了偷竊的惡習,走上了人生正路。
徒弟張錕:
師父就是我的主心骨
張錕(左)抓捕嫌疑人
張錕今年26歲,性格直爽,出生在警察世家,2010年從老家石家莊考入寧津公安局刑偵大隊。楊逢松生前的好友、同事李向東說,年輕人干工作最初都有些粗心,楊逢松曾經(jīng)多次提醒批評張錕,而他卻認了楊逢松為師父。
有一次,楊逢松帶著張錕去偵辦一起盜竊案,臨時有事,將一張帶有幾十個嫌疑人手機號碼的清單交給張錕,再三叮囑他不要丟失。當天晚上,張錕很高興地匯報說,已經(jīng)排查完畢,未發(fā)現(xiàn)嫌疑人。當問起嫌疑人清單時,張錕毛了,翻遍所有的兜也沒找到。師徒二人挨個將張錕下午走訪的每一個角落重走了一遍,最終把這份重要的清單找了回來。
事后,領(lǐng)導(dǎo)要處理剛來刑警隊不久的張錕。楊逢松為了保護新人,將責任主動承擔了下來。但他還是狠狠地批評了張錕,從那以后張錕再也沒有犯過類似的錯誤。
楊逢松給張錕制訂了一套人生規(guī)劃:三年起架子,五年成型,十年成為一個優(yōu)秀合格的刑警。如今六年過去了,張錕嚴格按照師父的要求,一步一個腳印,成為一個能獨立辦案的業(yè)務(wù)能手。
張錕始終記得那一幕,2015年年初,楊逢松頻繁胃疼,有時候疼得一手摁著胃部,滿頭大汗。同年4月份,張錕和師父去查看盜竊現(xiàn)場返回時,楊逢松怕踩壞老百姓的麥田,一直在田壩上走,突然摔倒在麥田里。張錕當時就蒙了,忘了打120,背起師父就往縣城跑,“當時就想著,快點,再快點”。幸虧趕來接應(yīng)的同事及時趕到,將楊逢松送到醫(yī)院。
這一次住院,改變了師父的命運。2015年4月16日,楊逢松被確認為胰腺癌晚期。
2015年7月19日,寧津縣柴胡店鎮(zhèn)發(fā)生了一起震驚全縣的惡性強奸殺人案,這也是張錕從警以來第一次獨立偵破案件。討論案情時,正在住院治療的楊逢松卻出現(xiàn)在了辦公室里,張錕瞬間就覺得有主心骨了,師父給他提出了一些好的破案思路。在回醫(yī)院時,楊逢松暈倒在了病房樓前?!皫煾冈谖倚哪恐懈袷切珠L,有時也像父親,是一個早已融入了我生命中的親人?!睆堝K說,每逢抓捕犯罪嫌疑人時,師父時常沖在最前面,“就算我在前,他也會在后面緊緊跟著我。”
師父住院后,張錕跟同事去抓捕一名涉嫌搶劫殺人的犯罪嫌疑人,一個箭步?jīng)_上去,一把控制住嫌疑人,然后像往常一樣大喊“上銬子”,可就在一瞬間,張錕突然想起,師父不在身邊了!沒有人像師父那樣,默契地幫他甩銬子了;沒有人像師父那樣,幫他觀察身后的情況了;沒有人像師父那樣,如父親般地保護他了!
女兒:
爸爸欠我一次家長會
在楊逢松生前接受媒體的采訪時曾經(jīng)提到,“在我從事刑警工作這幾年來,感謝家屬對我工作的支持,感謝父母的支持。我可以向他們保證兩點,第一絕對做一個好人,做一個好民警;第二,在平時的生活方面,我對父母,妻子關(guān)心照顧很不到位,跟他們說一聲對不起?!?BR>2011年“清網(wǎng)”行動期間,楊逢松的母親做眼睛手術(shù),他帶隊到外省追捕逃犯,沒有陪伴在母親身邊。
2013年春天開家長會那天,正趕上楊逢松手頭沒有案子,頭一次答應(yīng)給13歲的女兒去開家長會,女兒為此高興了一整天。誰料,趕往學校的路上楊逢松接到任務(wù),孩子的愿望再次泡湯。
2015年元旦,是楊逢松結(jié)婚15周年紀念日,妻子跟他商量后,做好了一家三口到北京旅游的準備。誰知,楊逢松從12月18日外出追逃,直到1月11日才回來,在外長達23天。
“我這十幾年欠你的太多,等退休之后天天在家陪你和閨女?!边@是楊逢松生前對妻子說的最多的一句話??墒?,當初的承諾已經(jīng)無法兌現(xiàn)。父親靈前,女兒哭得死去活來,爸爸你說話不算數(shù),“ 你不是要我考警校,看著我成為最出色的女刑警嗎?”
楊逢松在述職報告中寫道:“我是一名刑警,破案是天職,我的任務(wù)就是多破案、破大案,給老百姓一方凈土。如果說我的人生格言是什么,我覺得是鞠躬盡瘁,如果說讓我停下來,我只能說死而后已?!?/P>
■眾人對楊逢松的評價
他是一名優(yōu)秀的人民警察,一名合格的刑警隊員。他心系群眾、執(zhí)法為民;他不畏艱險、勇挑重擔,在平凡的崗位上創(chuàng)造出不平凡的業(yè)績,是全縣公安民警學習的楷模。
——寧津縣公安局局長夏玉坤
他心很細,幾乎能記住每一名同事的生日。有一次,我們在外地辦案子,沒日沒夜忙了三天。當晚案子結(jié)束已經(jīng)11點多了,我們在路邊吃小攤時,他用一瓶礦泉水敬了我一杯:今天是你的生日,祝你生日快樂。
——刑偵大隊二中隊指導(dǎo)員李向東
他詢問案情、記載材料很細,很有耐心。他把所有事情問清楚之后,案子一周就破了。一直想感謝都沒感謝上,幾次打電話,他總說在忙工作。
——被搶劫的司機小郭
別看是親兒,從電視上見他比見真人容易。我養(yǎng)成了一個習慣,特別愛看電視,而且只看寧津新聞。他到刑警隊這十年,每年回老家不超過兩趟。了解兒子,主要靠電視。
——母親商洪祥
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,工作起來沒有時間陪家人,我們從來不埋怨他,也理解他,因為他熱愛這份工作。
——妻子王國紅
晚報記者鄭乃春通訊員崔秋芬趙琳